構建粵語、普通話“雙語共生”的文化生態，需要學校、家庭、社會多維協同發力

(資料圖)

羊城晚報全媒體記者 何寧

首屆廣州市少兒廣府文化藝術節近日舉辦，其初衷是為孩子們搭建傳承廣府文脈、親近粵語文化的平臺。然而，活動令不少廣州市民發現，身邊部分廣州孩子不說粵語了。日前，羊城晚報也發起了“你身邊的孩子會講粵語嗎”相關投票，近70%的網友選擇“不會”。不少家長在后臺留言稱，自家孩子“能聽懂但不會說”“只會日常簡單粵語，復雜表達就切換普通話”。曾刻在廣州城市骨子里的粵音粵調，其傳承需要大家重視。

教師家長重視粵語交流能力

“（班里）大約1/3的廣州本地孩子能用地道的粵語作自我介紹。”廣州科學城中學心理老師李喆這樣說道。每次接手新班級，他都會讓學生用方言作自我介紹，“結果發現，部分土生土長的廣州學生無法用粵語完成簡單的自我表達，一些孩子成了‘能聽不能說’的被動粵語使用者”。

廣州市荔灣區沙面幼兒園園長馮卓慧也表示，該園一個35人的大班里，大約四五名孩子能流利使用粵語表達。幼兒園每周五是固定的“粵語日”，孩子們也會習慣性地和同伴講普通話。“在班級8小時的學習生活全是普通話語境，粵語交流成了‘特殊任務’。”馮卓慧說。

市民陳先生的孩子比較典型：日常寒暄能說粵語，但涉及學習、常識等復雜的內容，就自動切換普通話，部分粵語俚語聽不明白。市民許女士也表示，自家孩子對“蠄蟧（大蜘蛛）”“黃圈（蚯蚓）”這類本土粵語詞匯一無所知，更別提用粵語進行一段完整的表達。

廣州大學廣州發展研究院2021年發布的藍皮書數據則顯示，廣州“00后”學生中，能流利使用粵語的比例不足35%，而“90后”為72%。

傳承方言并非排斥普通話

資深媒體人羅韜直言：“倘若粵語丟失，廣府文化就會丟掉大半。”這背后，多重因素交織。

“教育場景中，孩子們不習慣使用粵語。”馮卓慧回憶，部分學校曾有“講粵語扣分”的不成文規定，這就使孩子在校期間基本使用普通話，本土教師也會為了“迎合規則”減少粵語交流。李喆也提到，有家長受“講粵語影響語文成績”的心態影響，在家也刻意和孩子說普通話，切斷了孩子主要的粵語學習渠道。

陳先生則認為，文化媒介的粵語缺位，才是孩子們不會說粵語最主要的原因之一：“以前我們看TVB、廣東臺和廣州臺的粵語新聞和動畫片長大，現在幾大視頻平臺的動畫資源幾乎沒有粵語版，本地電臺粵語節目的總體時長也減少。”許女士也感慨，流行文化中已難尋粵語空間，在不少場合，大灣區藝人也以普通話開展工作。不僅是孩子，連自己這一代的粵語都已不甚“地道”，父輩口中的特色俚語在兩代人間出現斷層。

“粵語中的語氣詞、獨特句式，藏著大灣區人詼諧樂觀的處世智慧，這些文化密碼正隨著語言流失而消失。”李喆從心理學角度補充道，粵語語調自帶的陽光向上的特質，能潛移默化塑造孩子的開朗性格。語言的缺失，可能會讓這份獨特的地域心智難以延續。

事實上，不光粵語如此，其他方言也面臨著類似情況。傳承方言并非排斥普通話，而是要構建“雙語共生”的文化生態。結合采訪對象的建議與相關研究成果，粵語的傳承需從學校、家庭、社會多個維度繼續協同發力。

越秀區的實踐已提供范本——該區堅持十幾年開展粵語童謠傳唱，每學期推廣10首童謠，舉辦校際粵語講古、填詞比賽，讓孩子在課間和課外活動中自然接觸粵語。

至于家庭層面，專家建議，家長可從日常問候入手，多和孩子說“早晨”“飲咗茶未”等本土用語，還可帶孩子參與扒龍舟、逛西關等民俗活動，讓粵語與鄉情綁定，加深孩子的文化認同。

[市民]看粵語節目 用鄉音交流

孩子的語言學習多來自動畫、教育節目。若有更多粵語版動畫和讀物，家長也能更輕松地為孩子營造語言環境。

——廣州市民 陳先生

方言保護任重道遠，事在人為。我祖籍潮汕，如今普通話水平最好，粵語次之，潮汕話已難作書面表達。希望孩子能熟練掌握幾種語言，多幾種認識世界的方式。

——廣州市民 吳先生

[教師]打造浸潤式粵語學習環境

文化傳承需以“浸潤”代替“硬植入”。

——廣州市教育研究院音樂教研員 陳錦瑩

教師應轉變觀念，從日常指引開始滲透粵語，比如早操口令、游戲互動可增加粵語表達，讓語言學習融入生活。

——廣州市荔灣區沙面幼兒園園長 馮卓慧

學校可開設粵語詩詞誦讀、粵劇興趣班，將粵語融入課后服務。部分家庭堅持用粵語交流，孩子不僅可以流利說粵語，也不影響學業。

——廣州科學城中學老師 李喆

[專家]構建粵語傳播多元生態

家鄉話的浸潤與普通話的熟練并不矛盾。呼吁廣州打造“雙語城市”，官員和教師應帶頭學習粵語，在適當場合使用粵語，以文化態度致敬本土根脈。在媒體層面，需強化文化擔當，增加粵語少兒節目、引進粵語版動畫，還原粵語誦讀古詩詞的獨特韻味；同時可借鑒TVB粵語成語動畫廊的形式，制作兼具教育性與趣味性的粵語文化內容。

政策層面，可參考《中國廣州文化發展報告》的建議，規范粵語教學體系，委托高校開展粵語發音、詞匯標準化研究，為新廣州人提供正規的粵語學習渠道；還可加強粵港澳校際交流，聯合舉辦粵劇、粵語歌詠比賽，助力大灣區文化認同。

——資深媒體人 羅韜

小時候沒聽過粵語歌曲，老了就不會懷無根之舊。粵語不僅是交流工具，更是鄉愁紐帶與文化密碼。從家庭的一句粵語問候，到校園的一節童謠課，再到社會的一方文化傳播陣地，唯有多方攜手，才能讓千年粵韻在新一代手中薪火相傳，讓廣府文化的溫度與自信，深深扎根在孩子心中。

——嶺南文化學者 鐘哲平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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